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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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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日光初露,殷染已迷迷糊糊地醒来,习惯性地伸手一探身边的床褥,何止是没人,简直已凉了。

昨夜……昨夜他大约是候着自己睡着就走了,根本没有在此处歇宿。

心底里是明白的,可失落也忍不住。好像是又回到了很久以前,两人除了床笫间的激情便什么也不留下的时候。殷染将手搭在脸上慢慢地回了神,才卷着被子坐起来,茫然地看着这空荡荡的房间。

他走之前,将房间都整理过了,她的衣物整齐地码在床头,包括……

她面无表情地伸一根手指挑起那一摞衣物最上头的那件诃子来。

段五郎,你真是好心机。

这个时候,对着一件诃子瞪眼的殷染显然不会想到,她下一回见到段五郎,不过是短短数天以后,可那个时候,一切却已不再是从前的模样了。

☆、

——危墙之下(一)

八月朔日,含元殿大朝,圣旨下,宣中书:翰林学士崔慎、李绍,博学通经,能佐君致道,拜以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授紫金鱼袋。︾乐︾文︾小︾说|

这一道诏书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段云琅昨夜在殷染处睡得迷迷糊糊就赶来上朝,这一下子,竟是懵了。

抬起头,看着崔慎、李绍二人谢恩接旨,李绍一张平板脸无甚表情,崔慎倒是掩不住的得意之色。目光又渐渐移向高仲甫,后者不动声色,但很显然,他也没料到圣人会突发奇招,将两个名不见经传的翰林学士一举擢为宰相。

二兄段云瑾给他投来一个眼神,示意他看父皇。

父皇走下了丹陛,伸手拍了拍崔李二人的肩膀,眼神殷切,欲言又止。那模样,似乎真是看着两个国之栋梁,伊周再世也不过如此吧?

段云琅心头莫名地烦躁起来。这两人缘何能得圣人青眼?一个是整天伤春悲秋、拿宋玉作榜样的酸腐文人,一个是以医药进身、满腹都是奇技淫巧的杂牌郎中,怎么就突然成了宰相了?

散朝之后,百官熙熙攘攘从身边过,段云琅看着圣人由人扶着往内殿走,忽然三两步追了过去。

那扶着圣人的内官不是周镜,也不知喝止他,都没有瞧见圣人皱起来的眉头。于是段云琅就跟着圣人走到了宣政殿的北门外,一层层浮雕腾龙的丹墀之上,纵是日光晴好,也有些凛冽的寒风从袖间拂过。

“父皇!”段云琅拱手道,“儿臣有本要奏。”

段臻停了步子,懒懒道:“方才为何不说?”

段云琅不答。

段臻也知自己这问话不过虚套,挥手屏退左右,“说吧。”

段云琅低头,一字字道:“儿臣以为,翰林学士崔慎、李绍,轻狎浮华,品行放浪,官纪不正,未可以肃天下。其在翰林,舞文弄墨、小技事君,无可厚非;唯切不可令其冢宰枢要,副贰天子。儿臣闻汉之陈平曰:‘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育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焉’,此四者,崔慎、李绍何与焉?儿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段臻倒是耐心地听完了他这一番咬文嚼字,负袖转身,睨他半晌,道:“不错,你也会拿古人的句子来吓唬朕了。”

“儿臣不敢。”

含元殿正北,宣政门、宣政殿、紫宸门、紫宸殿,比比而高,宫墙环绕,气度宏阔。段臻漫不经心地望着,道:“朕如此做,自有朕的道理。崔李二人有他们的长处,放他们进中书门下,或许有所作为也未可知。”

段云琅咬了牙,破罐子破摔地大声道:“父皇必欲以恩幸为相国,独不顾天下清议乎?”

“以恩幸为相国?”段臻骇然地笑了,语气也加重了,“五郎,但凡你们兄弟能多读几本书,今时今日,朕又何必依靠这些外人?!”

段云琅后退了一步,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的父亲。

仲秋之际,日色浇漓,远处的琉璃瓦顶,近处的丹墀玉壁,都泛着冷落的光。而他的父亲,一身明黄冕服,巍巍然如玉山之立,神色渊默,正是天子仪容——

段云琅突地冷笑一声,每一个字缝里都透着寒凉:“儿臣读未读书、读多少书,父皇可当真在意过?儿臣从小到大,父皇可曾给儿臣找过一本书?问过一次经筵课业?儿臣固不学无术,那也是父皇养而不教!”

说完了,他真想掉头就走。

可是,他还是直挺挺地站着,站在这无情的秋阳下,站在这含元殿的风日中,无论他是否承认,他毕竟想等父皇一句回答。

他看着父皇,那眼神似刚硬不折,然而那顽石一样的怨恨之下,却流露出悲哀的企求来。

他想,只要父皇此刻服一句话的软,只要父皇说:“往后朕便靠你了”,父皇都不需为过去道歉——他就愿意原谅他。

可是父皇却始终侧对着他,他看不见父皇的表情。

父皇也没有给他回答,一句也没有。

段云琅看见天边的暗云渐渐挪移弥漫,直至掩住了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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