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2 / 5)
此事的影响,自然也波及到了原本可算是古井无波的凤仪宫。
此宫是当朝皇后小柳氏的居所。此时她从太皇太后所居的德安宫摆驾而出,凤辇行于路上,甚至等不到回宫,便已压不下发自内心的失望和怨恨,一张面脸虽敷足脂粉,仍掩不住深深的阴沉色,伴行在周围的众宫监宫女体察,无不胆寒,屏息敛气,唯恐一个不慎触怒皇后惹来大祸。行至通往昭文馆方向的一段宫道之时,忽然,距凤辇几十步外的岔道上远远行来五六人。除两名阉人,剩下几个看穿着,像是供奉于集贤殿的直院之人。那一行人似正要往昭文馆去,忽然留意到了皇后凤辇,立刻走来,俱口称皇后殿下,行拜见大礼。独剩一名看去弱冠年纪的少年之人竟不上,停在原地。
小柳氏见状,方才隐忍着的怒气不由全被勾了出来。
她去往太皇太后那里,是为探听下月苍山避暑之事。此行,京中诸多皇族贵妇贵女、王妃以及朝廷命妇悉数皆受命同行,然而她贵为皇后,司宫台转来的,竟是一道命她留守后宫安奉太皇太后的敕命。
她知自己此番必又成长公主等人的笑料,忍下屈辱去往德安宫见她的表姨祖母王氏。
王氏贵为太皇太后,算上当今圣人,至今已历四朝皇帝,耄耋之年,早就不大管事了。皇帝此番出京避暑,司宫台第一个恭请的便是她。自然她是不去的,以年老不喜动为由拒了,不但如此,把小柳氏的话也说了,称她已告知自己,愿留下陪侍。
方才小柳氏过去,太皇太后闭目半晌,就在小柳氏以为她睡死过去,听到她淡淡道了一句,“我是为着你的脸面,才替你做了主。怎的不识好歹。”
小柳氏当时便臊得满面通红,勉强若无其事出来,满心怨怒,此刻又遇如此之事,怎还忍得住怒火,寒声命人将那狂妄之人唤到面前,不料,方来拜见的一名集贤殿宫监回头看一眼,慌忙解释,说此人因画紫云宫西殿西王母图有功,深得圣人赏识,赐下特权,不但宫中行走自由,遇人还可免行拜礼。
“便是见到陛下,陛下也准他免拜。”
小柳氏惊怒之余,下意识又眺向对方,恰好此时,那少年人也转动两轮清泠睛目投来目光,看过来时,小柳氏忽生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她尚未理清这古怪的感觉,只见对方眸意冷如小刀,若鳞刮过她片片皮肤。溽暑渐至,然而这一刻,她周身毛孔,陡生隐隐寒意。
一种也不知何来的恐惧之感竟袭向小柳氏。她猛回神,待闪目再看,只见青影一动,那少年人竟撇下她自顾继续前行,迈步往昭文馆去了。
怒怔之余,小柳氏也忆起前些日画直姚旭来为她作像时讲的一些话。
直院数月前来了一名画师,年纪轻轻,然而不知用了何种手段,不但令方山尽等人对他俯首帖耳,竟连皇帝也着了他道,恩宠异常,甚至远胜前朝老圣人之于叶钟离。
姚旭言辞,难掩妒恨。
不久前皇帝召画师在紫云宫西殿再作西王母图,小柳氏自然知道。至于所谓“西王母”是何人入画,这更是皇宫里人人知悉的事。
原来画下西王母图取悦皇帝的,就是这画师。
对方持宠而骄,猖狂程度叫人匪夷所思,竟对她当众蔑视至此地步。然而听到阉人那一句话,小柳氏又能如何,只觉周遭那些看似惶恐恭敬之人,实则个个眼底暗藏讥嘲。忍气吞声回宫,当夜又噩梦复现。她梦见自己赤身露体□□地走在一片利刃倒插而成的刀林里,周遭全是夜叉和恶鬼,一只只獠牙青目,舞动着尖利的铁蒺藜,逼迫她赤脚走过刀山,稍慢一些,便猛烈锤击,血肉飞溅。她跌入寒光凛冽的刀林,周身的皮肉被割得条条缕缕,白骨显露,血淋漓流淌。她想出声哀告,舌头又被牛头马面生生地扯断,她说不出半句话,只痛得浑身痉挛,恨不能立死。然而下一刻,意识到此为阿鼻地狱,等熬过刀山,后面等待她的,还有火海、炮烙、剥皮、碓捣、抽肠、油锅子……她将永受这无边无际的刑罚的苦楚,不得超生……
小柳氏终于挣扎醒来的时候,耳边有着恐怖得叫人头皮发麻的嗬嗬的抽气和扭曲的如人正遭毒打的哀鸣声,惊坐起身,方知是自己所发。而她躺的这一张描花香木床的周围,正跪着几名神色近乎木然的阉人和宫娥,他们用没有起伏的语调在一遍遍地呼:“皇后醒醒。皇后醒醒。”终于将她自梦魇中呼出。显然,众人对皇后遭受梦魇镇压一事,早就习以为常。
小柳氏眼里闪烁着凶光,狂叫一声,恶狠狠扑下床榻,揪住跪在最前的一名宫娥的发髻,一面厉声咒骂,一面胡乱厮打。宫娥起初不敢反抗,只嘤嘤痛哭,其余人慌忙退开,惊恐地看着她用尖利的指甲抓破宫娥面额,拉出道道血花。她兀自不停,圆睁着双目,口里叱骂不停,直到那宫娥痛得受不住,尖叫着挣脱开,磕头求饶,她方彻底醒神,瑟瑟抖着,立了片刻,猛地厉声赶走了人,自己也再不敢合眼,一面不停手捻一转由高僧开过法的佛珠,一面在深宫枯坐,等待天亮。
宫漏绝尽,在晓色里,她看见姚旭给她作的画像,画中人身着皇后朝服,面容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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