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4 / 4)
底下几个孩子总算争气,虽然远隔重洋,也还没什么不放心的——不放心又怎样?就连苑梅,女婿不也出洋了?他们父亲在香港做生意也蚀本,倒是按月寄家用来,没短过她的。
经常通信,互相称“二哥”,“四妹”,是照各人家里的排行,也还大方。她自称“妹”,小字侧立一边。信上提起家产以及银钱来往的事,有些话需要下笔谨慎,只有他一个人看得懂,免得给婊子看了去——他要是告诉婊子,那是他糊涂——就连孩子们亲戚们有些事她也不愿明说,很要费点脑筋。
自己写得颇为得意。这在她这一辈子是最接近情书的了。空有一肚子才学,不写给他又写给谁呢?正在写的一封还在推敲,今天约了表姐来,预先收了起来。给她看见这么大年纪还哥呀妹的,不好意思,也显得她太没气性,白叫人家代她不平。绍甫给他太太写信总是称“家慧姊”,他比她小一岁。
伍太太看了总有点反感——他还像是委屈了呢!算她比他大。
又仿佛还撒娇,是小弟弟。
“那天有个什么事,想着要告诉你……”伍太太打破了一段较长的沉默,半恼半笑的。
是个什么事?亲戚家的笑话,还是女佣听来的新闻?是什么果菜新上市,问他们买到没有?
一时偏怎么着也想不起来了。
荀太太也在搜索枯肠,找没告诉过她的事。
“那时候我们二少奶奶生病,请大夫吃了几帖药,老没见好。那天我看她把药罐子扔了,把碎片埋在她院子里树底下。
问她干吗呢,说这么着就好了。我心想,这倒没听见过。“说罢含笑凝视伍太太。
伍太太“唔”了一声,对这项民间小迷信表示兴趣。
“哪知道后来就疯了,娘家接回去了。”说着又把声音低了低。
“哦!大概那就是已经疯了。”
“嗳。我说没听见过这话獱——药罐子摔碎了埋在树底下!”望着伍太太笑,半晌又溃骸八邓亲胺瑁∫菜凳亲安 !鄙粲忠坏汀!安痪褪歉咸嫫穑
苑梅没留神听,但是她知道荀太太并不是唠叨,尽着说她自己从前的事。那是因为她知道她的事伍太太永远有兴趣。
过去会少离多,有大段空白要补填进去。苑梅在学校里看惯了这种天真的同性恋爱。她自己也疯狂崇拜音乐教师,家里人都笑她简直就是爱上了袁小姐。初中毕业送了袁小姐一份厚礼,母亲让她自己去挑选,显然不是不赞成。因为没有危险性,跟迷电影明星一样,不过是一个阶段。但是上一代的人此后没机会跟异性恋爱,所以感情深厚持久些。
但是伍太太也有一次对苑梅说,跟着她叫表姑:“现在跟表姑实在不大有话说了。”
谈到上灯后,忽然铃声当当。
苑梅笑道:“统共这两个人,还摇什么铃!”
是新盖这座大房子的时候,伍先生定下的规矩,仿照英国乡间大宅,摇铃召集吃饭,来度周末的客人在各人房间里,也不必一一去请。但是在他们家还是要去请,因为不习惯,地方又大,楼上远远听见铃声,总以为是街上或是附近学校。
来到饭厅里,一只铜铃倒扣在长条矮橱上。伍先生最津津乐道的故事是罗斯福总统外婆家从前在广州经商,买到一只盗卖苏州寺观作法事的古铜铃,陪嫁带了来,一直用作他家的正餐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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