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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11(3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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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梦。

第一次的关係尚且不确定,芙拉达的离去反而省去早晨面面相覷的尷尬。然而这次,至少在确立关係后的第一天,睁开眼却看见枕边是空的。该是在拥抱中缠绵难捨的情人早先一步清醒过来,像怕惊扰客人的客房服务无声无息地离开,连个令他半梦半醒的轻吻都没有留下。

昨夜亲吻的人交错闪逝,同一张脸,包裹在红红绿绿的派对光束里,在耳畔喘息间一闪一映的,像是圣诞组曲轮着放却不知道早已换下两首曲子,那么相似却截然不同。欧文紧闭双眼。

过了好一会儿,欧文才打开檯灯,眼角馀光瞧见脚边一团紧皱的纸。就着灯光,欧文缓缓打开这张几乎被捏成乒乓球的纸。

他哑口无言。那是他写给麦雅但后来没送出、被自己丢弃在纸篓的诗。

这间房只有芙拉达跟他会进来。「为什么会在这里……」欧文喃喃自语。

欧文想着,为什么芙拉达要偷他纸篓里的诗?以她的个性,若喜欢,大大方方要即可,偷偷的闯入他的房间不像芙拉达会做的事,况且芙拉达从没有透露过她半分喜欢诗的兴趣。那么,这张他丢掉的诗,为什么又会到暗房呢?

欧文匆匆离开书房,穿越厨房走到客厅,满怀不安。天空灰压压的,午后阳光扑脏了白雪,微弱地靠在客厅的连扇窗户上,看着雪地以惨白的模样露出自己被压得喘不过气的病容。「那张诗是写给麦雅的……」他越想脚步越是仓促。难道昨晚芙拉达又爱又恨的表现,就是因为看到这张诗吗?

「是的,诗里有我对她的感情,」欧文在心里自我抗辩,「但我停止了,我丢弃它了呀!」

昨夜留宿的客人已离去,满地纸屑尚未清理,桌上还留有不知道是谁涂满果酱却随意丢在桌面的吐司,芝麻似的蚂蚁爬满这片腐败的残骸。四周静悄悄的。欧文回到位于玄关的那间房,还没进门就先被楼上传来的琴声给吸引。

这是欧文第一次听到除他以外有人弹奏二楼的古钢琴。曲子是他从未听过,也不是他所知的任何音乐大家的曲目,比较像自创曲。旋律乍听轻快,但流水般的琴声底蕴却有股往下拉的力量,舞蹈一样旋转,转入河中潜伏的漩涡。

欧文走上楼,往左走过拱门,先是看到芙拉达躺卧在沙发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慵懒地放在臀上,手指没有章法的在臀部轮流轻敲,好像在谱什么隐翳在心里的烦忧。她蓬松的长捲发穿过手指垂落至肩,咬着下唇瓣凝视着某个角落,脸红扑扑的像是她身上大红色的上衣所投映出的红晕。

芙拉达真好看,欧文心想。他再走近一些,视线移到左前方,窗口珠光白的光线为衬,麦雅站在书柜旁的窗前,穿着两人在这间屋里初次见面时那件瘪小皱缩的深绿色针织衫,靠在斑驳点点的窗上。一旁的室内盆栽腰桿挺得笔直,对照垂头捏着手指的麦雅,盆栽还比较像个灵魂的人。

欧文的眼光才刚落在麦雅身上,麦雅眼珠一转就精准地朝欧文的方向看过去。麦雅的眼神常常过于小心翼翼,才刚相交就倏地收回,彷彿别人的凝视是高速衝来列车,不躲避非死不可。只是这次麦雅没有闪躲,而是不要命的待在轨道上,张大眼睛瞪着即将辗过她的刺目车头灯。窗外透射进来的光着实把麦雅死死地压在阴影里,而即使欧文辨不清麦雅的表情,他也可以想见那该是张心甘情愿躲藏于死亡庇荫下的神情。

欧文感到目炫神迷。昨晚花房里的吻闪现脑海,却不是大火吞噬房屋前那最后一道致命的闪燃,轰的一声所有屋里、心里藏污纳垢的秘密全都付之火海。那是光倏地刺透双眼,待欧文熟悉周遭光线,发现麦雅早已从死亡荫庇中解放成自由无拘束的灵魂,因而主动一步、两步的远离那个光影造成幽暗的区域,好让「重见」光明的欧文见见「重生」的她。

又一记闷拳打在他胸口上。欧文忽然意识到,如果诗是麦雅偷的呢?欧文横看竖看,芙拉达怎么都不像是会对他房里纸篓有兴趣的人。不,欧文立刻拒绝这个念头。他又想,如果麦雅其实知道书墙后的秘密呢?占有书房的人是芙拉达,但不代表其他人不会进来。

如果那张诗是麦雅留下的,那么,麦雅早就得知暗房的秘密……

琴弦震动,泠泠冰晶敲击似的在空气中敲打某种强烈的意识。欧文别过头不看麦雅也不再看芙拉达。他的存在只剩下耳朵,细细听着琴声旋律,它藏在好几个写出诗的片刻。远方阵雨袭来的珠串撞击声;大海日復一日摇晃的单调水声;坠入海水里的碎裂气泡声──琴声高高低低流淌,欧文的思绪却越沉越深──时鐘在深夜里失眠的滴答声;振翅声拨动静謐沉鬱的清晨;肌肤赤裸相贴的心跳;寒风拍打锁住温暖的玻璃窗……。

令欧文惊讶不已,他循着琴声找到的人不是芙拉达,不是麦雅。是碧娜。

「你醒啦?」芙拉达突然注意到站在拱门下的欧文,口气愉悦,身体却仍懒洋洋地躺着不动。「今天是平安夜。」

琴声嘎然而止。麦雅终于离开他们的视线轨道,别过头无神地挑弄盆栽叶片,欧文眼角馀光瞄到碧娜正直凛凛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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