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墓 第199节(1 / 3)
平阳公主拦住他。
方总管顿时停下动作,不敢再动。
平阳公主盯住父皇,吐出两个字:“不用。”
她什么都没解释,可这两个字已经表达一切。
方总管转头去看皇帝,然后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甚至不忘将门关上,只留他们二人在内。
皇帝眼窝凹陷,疲惫地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你太令朕失望了。”
事情到这地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平阳公主嘴角勾了勾,却称不上是笑:“父皇不惜设局骗所有人,就为了引我入瓮?”
皇帝冷冷瞥她一眼,没有言语。
他白日在东宫确确实实动怒了,气淤于心,用晚膳时又毫无胃口,只喝了两口汤。结果看奏折时觉得头昏眼花,坐椅子上就晕过去。
等他醒来时,身旁只有方总管。他知道邓院正束手无策,去太医院找人一同会诊。各宫都已得到消息,蠢蠢欲动,皇后已下令将诸位阁老和皇子召进宫来。
那一刻,皇帝就决定将计就计。
是人是鬼都放出来溜溜,当然,最想看的就是轻容会作何反应。他甚至告诉自己,只要轻容什么都不做,就当先前对太子案的臆测都是胡思乱想,就当之前一切都是他多疑所致。
他希望他猜错了。
可惜……
皇帝开口:“把东西拿出来。”
平阳公主走到床边,将袖中的假遗诏递过去。皇帝打开一看,冷笑:“你想做摄政王?”劳心劳力这么多年,一个摄政王就能满足?他讽刺,“朕还当你会命那群和尚杀进宫里,逼朕退位让给你。”
平阳公主听话听音,知道父皇已对灵佛寺忍不下了,至少对弥英已忍不下去。她欲辩解两句,却又知道皆是枉然。若父皇连她都要除掉,她身后的那些更是保不住。
虽然前方是死路,可她总要搏一搏。平阳公主道:“父皇觉得这样不好?您对女儿向来疼爱,若按遗诏说的来,江山可保稳固,兄弟之间也可免一场争斗,这不就是您的愿望?”
皇帝望着她。
平阳公主毫无畏惧:“您觉得诸位皇子中,哪一位可胜过我?”
皇帝目光深沉:“朕活着的时候,你不会对兄弟下杀手,可等朕死了,他们中若有谁敢反对你,或想将十七拉下来……你绝不会手下留情。”
平阳公主笑了笑,她是真心觉得可笑,这样做不对吗?哪一任皇帝不是这样?只偏偏对她要求苛刻?必须宅心仁厚?必须一退再退?凭什么?哪一位执政者是靠仁厚坐稳位子?
至少,她自认行事比其他几兄弟更懂得克制。
她叹一口气,反问:“您做得到?”
皇帝沉默以对,许久,又道:“若再放任你下去,等朕走了,你也会带人杀上这个位置,你不在乎血流成河,也不在乎兄妹情谊。”
这已是定罪,平阳公主笑笑:“小时候您教过我,赢的人才有资格谈论仁慈。”
皇帝望着她的眉目,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那时阿珍刚为他而死,轻容思念母亲,每天夜里都暗自哭泣失眠,他那时也同样伤心,便每天到点都去陪女儿,哄着抱着,替她擦眼泪,给她讲故事……直到她入睡。
小时候的轻容粉雕玉琢,又早慧懂事。
那时他将对珍儿的思念愧疚全倾注在女儿身上,极尽宠爱,什么事情都亲自教导,他只觉得自己有天底下最聪明的女儿,以此为傲。他在御书房处理政务时,她能安安静静在一旁看书练字,从不打扰。他将她抱在膝头,教她朝政教她制衡,无论何事都一点即通举一反三。
曾经,他为此欣喜女儿聪慧。
后来他知道,他错了。
皇帝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平阳公主亦深深凝视,她已很久没仔细地看过父皇,他们靠得这样近,看着花白发丝和满脸皱纹,她意识到,父皇真的老了。这个对她来说,犹如天一样的男人,也快走到生命尽头。
平阳公主微微一笑,她懂父皇,亦如父皇懂她。
看眼睛就知道,他已作出决定。
平阳公主:“您打算如何处置我?”
皇帝轻声:“你去守皇陵吧,那里安静,吃穿上不会亏待你。”
到这地步,父皇仍愿意留她一命,平阳公主嘴角含笑:“其实,您已想好继任人选。”若论帝心,无人比她更加了解。如果父皇还在犹豫,在她提出建议时,他目光中至少会有动摇。
可是没有,一丝动摇也没有。
皇帝没有否认。
平阳公主:“是承业,对吗?”
皇帝神色复杂:“承业宅心仁厚,脑子也聪明,只是缺了些经验。若是他继位,即便知道太子受伤的真相,也不会欺负你和永安。”
平阳公主朝他一笑,点头道:“您安排得都好。”她缓缓起身,望着床幔前挂着的尚方宝剑,看得入神,“只不过,对我来说,幽禁一辈子宁可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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