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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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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了天,至今欠下几万元,妈妈她真没良心,出家远嫁六年整,我和妹妹真命苦,没钱继续把书念,只能在这穷讨饭,人人都说黄连苦,我比黄连苦万分,过路行人请慢行,望君路见生怜心,三元五元献爱心,无论多少我感恩,一生平安祝恩君!

长长的三十多行仿宋体粉笔字写得规整隽秀,旁边的英文翻译的准确而到位,过往路人无不相信这是一个真正的沦为乞丐的学生,纷纷慷慨解囊。

乞丐是一种职业,尽管有手有脚,但他们并不想工作,对他们来说,乞讨就是工作。尽管,这种工作含有欺骗性质,但是在这个充斥谎言的时代,他们的这点欺骗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们很难想象,一个从不施舍的社会,一个乞丐绝迹的城市,真的是我们想要的吗?

我们的恻隐之心和同情心正在一点点的消失吗?

两个冒充学生的乞丐,小学都没有毕业,他们心里是否对大学生活有过憧憬和向往呢?

泥娃哥跪在城南,幺妹跪在城北。

他们有时也会跪在一起,这相当于一个男孩的命运加上了一个女孩的宿命。蚂蚁往他们的身上爬,麻雀从他们头顶飞过,他们从世界的某处到达某处,走遍千山万水,他们是从何时渐渐走进了对方的内心?

麻雀总是带着闪电的味道,蚂蚁有着树根的颜色。

爱情的美妙和惊心动魄不可言传,他们每时每刻都能听到对方心灵的回音。

一场56年以来历史同期最大的暴风雪袭击了东北三省,两个跪在路边的学生乞丐平生第一次见到了真正的雪,他们辗转奔波,一路乞讨,心里还有着一个小小愿望——他们生长在一个从不下雪的村子,他们想看到真正的雪。跪着时,他们本该是低着头的,雪花飘落的那一刻,两个学生乞丐不由自主的抬起头,哦,纯洁的雪花,一如两个苦命孩子的爱情。他跪在她的身边,两个人一起跪着,这很像是某种仪式,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只有美丽的雪花静静地落下。

那天,大雪纷飞,他和她跪在一起,就像是两个雪人。有个过路的中年人,看到女孩用手指在雪地上反反复复的画着一颗心的图案。这图案也许勾起了陌生路人的遥远回忆,也许出于一种恻隐或感动,这个从未施舍过的路人从他们身边走过,然后又走回来,将一张五十元钞票放在了地上。

两个学生磕头感谢,等到路人离开,街上行人寂寥,他们的手悄悄的握在了一起,丝毫没有注意到那是一张假钞。

这个冬天,下着很大的雪,因为交通堵塞,他们沿着一条冰冻的河流徒步赶往另一个城市。河堤是两个很陡的雪坡,他先上去,蹲在上面向她伸出手,男孩的脸上带着纯净的微笑,如同雪后初晴的阳光,如同冰雪消融后的春风,温暖从一只手传递给另一只手,最终抵达心脏。他们的初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此之前和从此以后,任何难关也没人向她伸出手,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可以像他,没有人可以代替他。

树梢的一根冰落下来,他们听见心里水晶落地般的一声响,一辈子,就这样有了归属。

那一瞬间,世界冰天雪地,两个人的内心鸟语花香。

流水已经冰封,这是寒玉制造的河流。

冰封的河面之下,残存的旧日颜色完整的保存,也开始一点点的腐烂。

一千里晶莹透明的河面落了一层雪,冰的下面有春天落下的梨花,有游鱼,有夏天落下的牵牛花,有泥鳅,有秋天落下的矢车菊,还有贝壳。梅花落在地上,和白雪一起吹散,漂流瓶不再漂流,半个身子嵌入冰中。

所有的花都开过了,世界上所有的花加起来都比不上她最初的一朵微笑!

他们每到一个城市,就去这个城市最大的学校买两身校服。

在学校里买校服的时候,幺妹指着刚建好的教师公寓说:真漂亮,像是大酒店,有钱的人才能住在里面。

泥娃哥说:酒店里都有温度计,让人知道屋里的温度。

幺妹说:咱的脚就是温度计,冷的没有知觉,也知道有多冷。

泥娃哥说:我们结婚的时候,要是能住这样的房子该多好。

幺妹说:咱回村盖房子也行,这样的楼都是有钱人住的,破屋子,只要有你,就不破。

泥娃哥说:买不起,也住不起,看看总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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