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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鱼(1)(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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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再次上路,与前方的护卫队汇合。阿湛闭着眼睛枕靠在车轸边缘,嘴里正不自觉地嚼着林中飘落的草叶,似乎睡得正香,任车走得歪歪斜斜。

苏琰掀开帘幕,一路兴奋地眺望着。来时的方向,山脉阻隔了目光。连绵的群峰徘徊在云雾里,如刀戟横斜的武器库。

他认得,那是唐国书里说的云阙山,历代的将军都葬在那里。唐人信奉龙神,传说云阙山乃是龙骨之地。英雄冢立在北面守土卫疆,才能保佑唐国世代强盛,不受外敌侵犯。这外敌,当然也包括他北境沧族。

“裴先生,我听说瀚帝建立唐国时,跟随他一同长大的锐瑛将军却不幸英年早逝。临死之前,锐瑛将军告诉瀚帝,他想要葬在云阙山的北面,这样便能一直眺望着北陆的安危。后来,唐人循此习俗,便都将最为英武的将军葬在此处。就像我们沧人死了之后,只有英雄的尸骨能够在草原上供飞鹰啃食。我们相信,他们会成为鹰的翅膀和眼睛,一直守卫着天流城。”

苏琰弯着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裴将军呢?他也葬在了云阙山?”

裴濯的手一顿,淡淡道:“不曾。”

“为何?裴聿书将军不是大英雄吗?”

“昭文年间,并无裴将军,只有逆臣裴聿书。”裴濯神色平静。

苏琰一怔:“可是,裴将军不是你的父……”

“世子,我与裴将军,并无任何关系,”裴濯缓缓道,似是在提醒他,“此番进了稷城,便要慎言,纵然颇多疑虑,都要放在心里。”

苏琰气馁地应了一声,脑袋朝前方一扭,喜悦之情又跃上了眉梢。

“裴先生,你看!”

不用抬眼,裴濯也知道,云阙山脉的对面,是那铜墙铁壁般坚硬寒冷的稷城。

——在前方,涌金铁铸成的高大城池正逐渐露出了壮观的身影。光顺着宏伟的黑色城墙散开来,如点点金光落在了深不见底的汪洋之上。

十年了。

自他十七岁离开这里,三千多个日日夜夜都饱受着内心的折磨。他有多想回到故土,就有多厌憎稷城。他与这矛盾的情绪相抗,亦如他同这副身躯里捏碎五脏六腑般的寒冷相伴,早已习惯了。

只是离稷城愈近,回忆便愈如瀛海之浪,无休无止地袭来。

裴濯的目光落在了手边的一只檀木盒子上。那盒子因颠簸而开了半截,露出了泛黄纸页上歪歪扭扭的字迹。他按了下去,视线望向了车外。

青山如黛,黑云已散,天光正好。

许多年前,他也曾如此眺望过那座坚不可摧的城池。

自那一眼之后,霜华伴月明,万籁寂无声。

那好像也是冬末春初,是他离开稷城的时节。

-

与此同时,稷城中,长街熙攘,热闹非凡。仿照南方修造的画船顺着建河的碧波穿过了街市,浸润在婉转的丝竹声中。

“上回说到,红馆此地,起初名为雪满楼,乃因冬日大雪覆朱阁之景得名。许多人不知,雪满楼便是当年仓廪学堂的旧址。那时我唐国的风流少年郎尽在此处求学,文有科举争魁,武有风华试剑。

银鞍照白马,踏尽五陵风——”

此话一出,看客们皆笑了。毕竟如今,红馆乃是整个东陆最有名气的风月之地。不仅是因为美人无数,还因那往来之客皆是钟鸣鼎食之辈,在此处为博美人一笑,豪掷千金,留下多少风流韵事。

此时,红馆的后门面对着建河,搭起来的破台子上,说书人捋着自己的胡子,端起温热的茶碗嘬了一口。

人群中有人问道:“可是些有姓名的人物?”

那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位看官莫急,待老夫慢慢道来。这群少年郎,个个都不同凡响。这其中有两位至交好友,一个是宁安将军府的独子,也是我唐国这百年间来最年轻的状元郎……”

“你说的可是裴聿书那乱臣贼子的养子?!昭文九年,渎神乱政,人人得而诛之。”有人嚷道。

“胡说什么!裴将军当年的事情岂是你我能轻易判断?莫不是听了那褚太师的片面之词?”另一人驳斥道。

二人正红着脖子争执,不消两句,就有人拦着那后者。然而迟了,人群中不知何处窜出来了两个拿着紫色牌子的人,一边高声喊着“佑西府办案”,一边将那称呼裴聿书为“裴将军”的平民男子绑了起来。霎时间,旁人皆噤了声。

台上的说书人仿佛司空见惯,微微一笑,继续道:“那两位知己中另一个嘛——”

“说来是天潢贵胄,咱们稷城响当当的大人物,继承的却是陛下母族的血脉,乃是当年风华试剑的头名……”

“……就这样,二人不打不相识,随后一起惩奸除恶,成为了一生难得的知己。可要说他们的命运啊,那真是令人感叹不已。昭文九年,状元郎上朝第一日,雪白的衣角不知怎的脏了一大片,陛下震怒,遂即发配到北陆边境。同一天里,小王爷在龙神殿误服了一坛子上贡给龙神的酒,意外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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