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7 / 28)
“吉人兄!”他拍着周佶的肩说,“昔日‘有遇’,今夕幸会!阁下九重近臣,不敢久留,明晚奉屈命驾小酌,多半我也有你的喜信奉告!”
周佶深深看了绣春一眼,纵声大笑,狂态毕露。他也不再说话,只拍一拍他的肩,然后揖别郑徽,匆匆出门,两名随从,伴着他飞骑而去,离乱的马蹄声,敲破一坊好梦。
郑徽对着一钩凉月,细辨自己的感觉,只觉得胸中胀满,有着太多的话要说,太多的事要做。他第一个想到的是他父母,想到母亲,他觉得伤心,想到父亲他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一种童 的恨,激发出他一个恶作剧的念头,他在盘算,怎样才能把他春风得意的境况禀告老母而又不让父亲知道?又拟想着父亲终于会发现他所深恶痛绝的不肖之子,居然两掇巍科,且成为天子得意门生时,所必有的惊喜惭悔之情,郑徽顿然感到一种报复的快意。
而这样想一想,就像是对他父亲报复过了。他无缘无故地叹了一口气,茫然地望着明灭的星星,不知身在何处。
“一郎!”张二宝的一声喊,驱走了他的梦寐样的感觉,“请进去吧!姥姥跟小娘子都在等着。”
“噢,噢!”他重又泛起满心欢悦,急步穿过甬道,一进中门,只见满堂灯火,笑语喧哗——这自然都是为他而发的。他告诉自己不要露出器小易盈的样子,于是他的脚步放慢了。
“一郎,一郎!”第一个是小珠奔了上来,“你高兴不高兴?”
孩子的一句话,却正说到他心里,他有些发窘,只好反问一句:“你呢,你高兴不高兴?”
“还有谁不高兴?”小珠笑道,“姥姥说她头痛的毛病都好了。”
“真的!”李姥笑吟吟地迎到门口,“一郎,这下可真是熬出头了!”
一家人都聚齐了。绣春、小珠、厨娘,还有傻兮兮的欢儿,都包围着郑徽向他道贺,把个张二宝挤在一旁,说不上话去。
然而郑徽的视线只缭绕在阿娃身上,好不容易才脱身出来,向倚着房门的她走去,四目相视,尽在不言。慢慢地,阿娃眼中滚出两粒晶莹的泪珠,然后一甩门帘,猛然回身进房,伏在枕上,呜呜咽咽地哭个不住。接着,是郑徽跟了进去……
侍儿们都大为惊愕,只有李姥、绣春明白,阿娃这副泪眼,已忍着等了两年了。
“都去睡吧!”李姥忽然想起,又很郑重地嘱咐:“你们明天可先别张狂,闹得左右邻居都知道。这是人家偷着来报的喜信,说起来是泄露宫里的机密,可不是闹着玩的!”
因为这样,第二天大家脸上虽都是喜气洋洋,却不敢高声谈论,倒显得比平日更为清静。阿娃和郑徽在枕上说了一夜的话,相拥睡到中午才醒。一张开眼,阿娃立即想起,郑徽约了周佶晚上来喝酒,又想起周佶至多不过三四年前,明经及第,论出身比郑徽差得太远,怎么会煊赫得称为“内相”?
“喂,我问你,”她推一推郑徽说,“周佶是多大的官?”
“无非八九品的小官。”郑徽答说,“不过既称‘内相’,定是在学士院供职,那身份就尊贵了。因为学士院专掌内命——凡是拜免将相、号令征伐,都由学士院替皇帝拟旨下达。他们算是替皇帝私人做事,前程远大得很呢!”
听郑徽这样解释,阿娃也替周佶高兴,“你说他前程远大,难道将来也有当宰相的希望?”她问。
“那比较难,明经出身,当宰相的少得很。”
“要进士才好。”
“第一进士,第二制举。”
“这样说,你将来当宰相的希望最大?”
“这谁知道呢?”郑徽笑道,“事在人为。讲门第,讲出身,也还要讲本事,讲关系。”
阿娃默然。但心里想得很远——都是为郑徽设想,设想着他怎样才能入阁拜相。
“阿娃!”郑徽兴味盎然地说,“咱们再谈谈绣春,好不好?”
阿娃想了一下,也笑着说道:“你真爱管闲事!”
“还不知道管得成管不成?我先问你,你肯不肯放绣春走?”
“那得问姥姥。”
于是两人都起了床。阿娃为了酬谢周佶特来透露喜信,而且据说他的“身份尊贵”,所以准备以盛筵款待,亲自入厨动手。郑徽便特意去看姥姥,谈绣春的终身大事。
“姥姥!”他避人向李姥悄悄说道,“绣春也十八九了,你该替她打算打算。”
“我早有打算了!”
郑徽一听这话,大出意外,急急问道:“怎么个打算?”
“一郎,你急什么?”李姥笑道,“鸭子都在锅里了,你还怕它飞了?”
郑徽恍然大悟,倒有些好笑,“姥姥你弄错了!”他说,“你以为我要绣春?”
“这话不对?”李姥怔怔地问道,“怎么?你不喜欢绣春?”
“就因为我喜欢绣春,才要替她好好找个归宿!”
“你说的是谁?”
“昨天来报信的周佶。”郑徽不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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