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6 / 19)
清越的一声两声,偶尔传入耳中,在荆轲已觉如饮醇醪,心醉不已。
他真想问一问,是谁鼓得这样的好琴?是公主么?不是公主,必是太子后宫的姬妾,若要动问,无不失礼。他想起“琴者禁也”的古训,越发自知约束;只希望太子丹能看出他的心意,自动来告诉他——甚至于还存着奢望,太子丹能召请“她”来为他鼓一曲。
太子丹是看出他的心意的,但是他无法作任何表示。他知道鼓琴的是他的幼妹夷姞。这位公主国色无双,而脾气高傲得几乎已近于乖僻,也是没有第二个人可比的。太子丹十分钟爱这个妹妹,可也十分知道她的难惹。他怕告诉了荆轲以后,万一荆轲要求拜见,一定会遭到夷姞的拒绝,引起荆轲的不快,还不如暂且装糊涂的好。
于是,他接着未完的话题说道:“荆卿,我希望你明天就搬来,好让我朝夕过从,有事随时可以商量。”
荆轲心想,住在旅舍中,其门如市,应付那些季子所说的“趋炎附势”的达官贵人,徒然耽误了办正事的时间,实在无聊得很。又想到季子与夏姒有些格格不入,也叫人头痛。如果迁入东宫,季子与夏姒自然退回原处,落得个耳根清净,却是一件好事。
这样想停当了,他慨然答道:“荆轲遵命。”
“好极了。”太子丹欣然答了这一句,又说,“在这里,你也只是暂住,我不为你另兴土木。”
“这样最好。”荆轲紧接着说道,“倒是有句话,得先奉陈太子。听说季子是公主身边最得力的人,我不敢留她。”
“怎么?”太子丹问,“可是季子伺候不力?”
“不,不!季子太好了。只以君子不夺人所爱。公主没有季子,一定诸多不便,这叫我不安得很。”
“既如此,我把昭妫遣来。”
荆轲先不答他的话,只又要求,把夏姒也召回东宫。他说他对她们二人,毫无偏心,既不留季子,也不能留夏姒,否则便愧对季子了。
太子丹接纳了他的请求。盘桓入夜,荆轲告辞。这天归来得早,夏姒和季子都还未睡,两人在灯下谈笑,看到荆轲,照平日那样柔顺地伺候,毫无芥蒂。
这使得他非常安慰,同时想到只有一宵的相聚,不免恋恋,特别是季子,回到了公主那里,内外隔绝相见益难,所以更觉怅惘。
然而他也仅止于怅惘而已。他不会对季子有何表示,甚至也不会有惜别的神情。
第二天早晨,荆轲还在梦中,忽然觉得有人在摇撼他的身子。一惊而醒,看到季子伏在他身傍,眼圈红红的,仿佛要哭。
“怎么回事?”荆轲奇怪地问道,“谁欺侮你了?”
“你!”季子把眼瞪得好大,把嘴鼓得老高。
这使得他反而沉着了。“如何是我欺侮你?”他说,“你倒讲给我听听!”
“公主一早派人来召我回去。”季子愤愤地说,“必是你在太子面前说了我什么,太子又跟公主说了,才会有这样的事。”
“你错了!”荆轲伸手摸着她的脸说,“不要说我极喜欢你,就算不喜欢你,看公主的分上,我也决不肯在太子面前说你不好。你想,是不是呢?”
“那么公主何以突然要召我回去?”
“夏姒也要召回的。”荆轲又说,“今天我要迁入东宫去住。多谢你俩的照拂,再请你替我拜谢公主——我想,这几天公主没有你,一定感到处处不便,叫我不安得很。如果再多相处些日子,我一定也会离不了你。像你这样子聪明体贴,谁也舍不得放你走的。但是,为了公主,我不能自私。季子,你说是不是呢?”
这一番话,说得相当委婉,季子的怒气消了,心也软了。不由得问道:“便是你到东宫,总也得有人照料你呀!”
“太子说了,要把昭妫遣来。”
“昭妫?”季子有些不信似的,同时也有着诡秘的表情。
“怎么了?”荆轲故意这样问。
“你见过昭妫没有?”
“见过一次。”
“觉得她如何?”
“我不知道。”
“这话奇怪。”季子说,“自己的感觉,自己不知道?”
“我没有感觉。我跟太子在谈大事,没有注意到她。”
“我不信。”
荆轲自是违心之论,季子不信,他也不便过分作伪,所以笑笑不再说下去了。
而季子对此却似乎深感兴趣,紧接着追问:“难道你连她的面貌都没有看清楚?”
“那自然不会。”
“然则请你说,昭妫美不美?”
“美是美,但跟你不同。”
这一下,季子更感兴趣了:“不同在何处?荆先生,你好好说说给我听。”
“昭妫的美,都在表面上,一览无余。不比你,初看美,再看更美,越看越美!”
“啐!我不信。”季子撇一撇嘴说。显然的,语气憾然,而心里高兴得很。
“噢,我倒想起一件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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