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23 / 28)
由山南东道调剑南道。”郑徽压低了声音,但以过度兴奋的缘故,有些气喘,所以声音是模糊不清的。
“什么?”阿娃情不自禁地大声说道,“再说一遍!”
“我父亲调了剑南采访使。”郑徽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尽可能说得清楚,“他还是我的直属上司——兼领成都尹。”
“有这样的事?”
“周佶的信在这里!”
“啊,”阿娃完全相信了,“怪不得他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又是什么‘说破了没有味道’,一定指的就是这回事。”
阿娃的推断完全不错。周佶的信中说,在郑徽动身的第二天,郑公延调迁的命令就正式发表了。他早已知道,皇帝有意将郑公延由山南东道调剑南道,但政令不出于“中书门下”者无效,地方大吏的调迁,须征得宰相的同意,方能成为事实。事先泄露消息,不独周佶可能受到处分,而且皇帝和宰相为了维持用人大权的绝对自由和尊严,以及杜绝闻风希旨,妄加揣测的不良风气,很可能改变成议。所以他的守口如瓶,实在是出于爱护郑家父子的好意。
两人并坐着看完了信,只是相视而笑,一时竟想不出有什么话要说。
好久,听得外面有咳嗽的声音,这提醒了郑徽,赶紧回身出去,向郑县尉拱手问道:“请教一事,由襄州到成都,怎么才是最便捷的走法?”
“走汉水到南郑起旱,取‘金牛道’由剑阁南下,那是条最近的路。”
郑徽恍然于周佶叫他在剑阁逗留的用意。但现在看来,由宝鸡经北栈道到褒城等候父亲就可以了,因为自襄州起程,不管循汉水到南郑起旱,或者入紫荆关经长安而来,褒城都是必经之路。
送走了郑县尉,郑徽先不进去,一个人定下心来,好好想了一遍。这真是周佶所说的“奇遇”,安排得太巧妙了,父子重聚,姻缘成就,一连串的大事都将在褒城发生,他自我警惕着,千万不能大意,谋定后动,务必要切切实实把握住机会。
“怎么?”阿娃翩然出现在门口,笑着说,“你在发什么呆!”
“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也笑着答说,“倒叫我有些手足无措了。”
“无所谓手足无措。你管你的日程,早早到了成都去等老人家。皇帝限你五天以内离京赴任,不就是这个意思?”
“对了。”郑徽感叹地说,“真是皇恩浩荡!乞假归省,没有下文,我心里还在失望,其实皇帝已有安排。不但见着了父亲的面,而且长侍膝下,在我可真是喜出望外了。”
“恭喜你父子团圆。”阿娃又低首敛眉,仿佛不胜歉疚似的说,“一郎,你的大事可了,而且我也实在怕走栈道,在宝鸡再伴你一两天,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阿娃一说要走,郑徽的头就痛了,他心知她说怕走栈道,无非托词,便也拿这一点来驳她:“你为我不知道吃过多少苦,又何在乎走一趟栈道?而且,你原来就答应送我到剑阁的。”
“现在情形变了。”阿娃答道,“我刚才听到你问郑县尉的话,想来你要到南郑去等候,等到了,父子俩一起赴任,何用我夹在里面?”
“你的话正好说反了,我一定要让你见一见我父亲。你想,你对我这样的恩德,我父亲也一定感激万分,在他,只恨没有机会向你道谢,而现在竟有想不到的机会来了,我却放走了你,不说我自己,就说我父亲,也一定要责备我。你想是不是呢?”
当然是的。郑徽的话,入情入理,毫无可驳之处。然而阿娃却另有熟思已久且不可动摇的决心,为了郑徽,为了李姥,也为了她自己,与郑徽的结合是不智的。既然如此,就没有跟郑公延见面的必要。
她对郑公延没有太多的了解,但听郑徽所说,以及从他对郑徽的处罚来看,可以想见,是个极其方正严峻的人。他心目中只有礼教之防,良贱之分,绝不能体会到郑徽对她的那种浃骨沦髓、敬如天神的恩情。而且,那种人往往是错了就错到底的性格,逐出的劣子,是否再肯相认,还是疑问,就算重为父子,也绝不会允许郑徽娶一个娼家女子做正室。到那时候,郑徽为难,她也变成了自取其辱,真是不知而又不智了!
这些想法,苦于不便明说,她只好坚决地表示:“一郎,我一定得走!”
郑徽脸如死灰,好久,大声叫道:“小珠,小珠!”等小珠应声来到面前,他嘱咐道:“你把小娘子的东西收拾收拾,咱们明天一起回长安。”
“又来了!”阿娃怫然不悦,“总是这种自以为是的脾气。”
“是你自以为是!”郑徽抗声相争,“人都到了这里了,为什么不肯跟我父亲见一面?”
阿娃真的忍不住了,“一郎,你也得替我想想。”她说,“你父亲不比你,就算他听了你的话,承认我对你有些好处,找一个人把我叫了去,我不能不去,见了面谈谈,道个谢,拿出一包银子,打发我走路。你想想,我几年辛苦,千里迢迢,就为了这些吗?”
“不会的。”郑徽极肯定地说,“绝不会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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